开国上将陈锡联回忆消灭伪“剿共”第二路军司令高德林部

双管齐下灭高逆

1941年，日寇对我根据地进一步加紧了军事政治进攻及经济封锁。国民党顽固派全然不顾中华民族的生死存亡，于1941年1月袭击我皖南新四军军部，掀起了第二次反共高潮。太行山根据地的斗争形势进入了更为严重复杂的阶段。

根据上级指示，我旅于1941年年初进至涉县、武安地区整训。旅部和第14团驻在涉县西达城，第769团住在武安的刘家庄、白家庄、石家庄一带，第13团住在武安的西井、沙窝地区。整训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从政治上、思想上、组织上和军事上进一步加强、提高部队的战斗力;另一个是在这个地区严阵以待，以应付可能出现的突然事变。

战争年代，部队经常整训。整训是个好办法。每当形势出现了大的变化，或为了迎接新的艰苦任务，总是要把部队集中起来，休整一下，充充电，磨磨刀，以励再战。在涉县、武安地区进行的这次整训就是这样。在整训中我们针对“皖南事变”血的事实，组织部队深入进行时事学习和政策教育，使指战员认清国民党反共反人民的反动本质。自觉做好应付各种突然事变的思想准备。同时结合百团大战中暴露出来的战斗动作不够熟练、射击技术不高、白刃格斗能力不强等问题，有针对性地加强了小分队袭取据点、野战进攻、伏击、遭遇等战术和刺杀、投弹、射击三大技术的训练。经过近半年的整训，部队的军政素质有了明显提高，为遂行下一步战斗任务奠定了很好的基础。

1941年8月底至9月初，刘伯承师长、邓小平政治委员组织我旅和其他兄弟部队，在河北省邢台、沙河、永年地区进行了一次较大战役，即邢沙永战役。这次战役的目的，是为配合晋察冀军区反“扫荡”，打开太行山区与冀、鲁平原地区之交通，粉碎日伪军对我太行山抗日根据地的“蚕食”、封锁。

根据刘邓首长的部署，我旅的主要任务是打击消灭盘踞在邢台、沙河、武安地区的伪“剿共”第二路军司令高德林部。

高德林原是国民党第29军的一个团长，当了汉奸后，在日军的豢养下，霸占煤矿，榨取民脂民膏，自设兵工厂，制造武器，招兵买马，扩大武装，其手下有3个团及特务营、军教队、矿警队等共3501)余人，装备有机关枪、迫击炮、高射机枪等火器，并修筑了以公司窑为核心，以三王庄、申庄、秦庄、毛村等为重点的防御体系，其碉堡既高又大，比百团大战日本鬼子的据点还坚固数倍。这个大汉奸自恃兵强马壮，又有日本人撑腰，死心塌地为日寇卖命，处处与我军为敌。因此，刘邓首长决心彻底消灭日本侵略者的这条走狗，在邢沙永打开一个口子，解除其对我太行山和冀、鲁根据地的威胁。

我旅受领任务后，即在涉县西达城召开了有各团领导参加的作战会议，进行研究部署。根据上级意图和敌我情形，我决心采取“迂回包围、穿插分割、中心开花、各个击破“的战术手段。兵力部署为:以第769团1, 3营攻击公司窑，2营打申庄;以第招团攻打毛村、黑山、秦庄之敌;以第14团围攻三王村行动之前我特别强调:一定要坚持军事打击和政治争取双管齐下的方针。因为尽管高德林这条走狗死心塌地效忠日寇，欺骗蒙蔽其部属，但是，中日矛盾是主要矛盾，高部下广大的官兵阶层，思想并不顽固，反共成见不深，不安动摇情绪相当普遍。部队在攻击过程中，不要打“哑巴仗”应加强政治攻势，少打枪，多喊话，晓以大义，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事实说明，这一条发挥了重要作用。

8月31日夜，战役发起。

公司窑守敌，是高德林的特务营、军官队及矿警队，1000余人，装备精良，多数为高的死党。我第769团1,3营经一昼夜激战，歼其大部，将两个煤矿彻底毁坏，解放矿工900余人，缴获大批“德林式”机枪、步枪。

这次战斗最大的收获，是缴获了高德林兵工厂造枪的车床、零件。开始，战士们以为这些东西是挖煤的机器，装上炸药准备炸毁。旅、团派人到现场查看，确认是造枪的机器，立即组织搬运大军，拆的拆，卸的卸，肩挑背驮，把这些机器运到太行山根据地。八路军后勤部部长杨立三同志高兴地说:"385旅缴获敌人一座兵工厂，为抗战立了一大功!”后来，黄烟洞兵工厂用从公司窑缴获的这些机器，造出了第一批“朱德式”步枪。

第769团2营攻打申庄。申庄位于公司窑北侧3公里，居三王村和毛村两个据点之间，攻下它既能分割敌之部署，又能切断公司窑守敌的退路，故战术价值非常重要。战斗发起后，该营一举占领了大半个村子，将敌人压缩在村西南一个大炮楼内。在军事打击的同时，向敌人展开政治攻势。指战员们向炮楼的守敌喊话:

“伪军弟兄们!我们都是中国人，不给日本人当走狗!”

“你们快缴枪吧，八路军优待俘虏!大汉奸崔培德有个团长外号袁老粗，他自动缴枪，我们没动他一根汗毛。袁老粗就是你们的榜样!”

这一喊，炮楼里不打枪了，叽叽喳喳地议论。敌人开始动摇。

我2营张营长站起来大声说:“我是营长，我向你们保证，只要缴枪投降，第一保证你们生命财产安全;第二要回家或当八路由你们自便。”

在我军事打击和政治攻势双重压力下，残敌98名全部举手投降。

事后，伪军一副营长说:“要不是我们也不敢缴枪，高司令常说我们的人叫八路军逮住就不得好死!可是我一想人家袁老粗都叫放回去了，我这个营副还怕啥哩?所以我才敢缴了枪。“

伪军一个连长说:“去年你们打刘石岗，我们2团好多弟兄负了伤，高德林扔下不管，是你们给扎绷带、上药，老百姓都说八路军可仁义了!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早就想投诚了!”

第13团在团长陶国清、政治委员曾庆梅率领下，按旅部署，兵分两路:一路经反复争夺，终于攻克毛村、黑山两处据点;进攻秦庄的一路，则打了一个漂亮的“政治进攻战！”

秦庄，是高德林部的一个十分坚固的据点，共有7座碉堡，每座碉堡连同外壕一起足足占地10多亩。炮楼上下三层，层层枪眼密布，控制着整个村庄。秦庄守敌约1个营，200余人。因该部经常受高德林歧视，守备于此的伪副营长及部下早对高德林心怀不满，士气日益消沉。我侦知此情后，在对秦庄完成军事包围的同时，对空放了一枪，即派员与敌人谈判。一开始敌人还不把我们进去的同志放在眼里，傲慢地问:

“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我们谈判的同志说:“实话告诉你们，我们是385旅的。”

敌友一听，说:‘妈呀!碰上老八路了!我们缴枪!我们缴枪!”二话没说，秦庄守敌全部反正。

三王村，位于公司窑以东约3公里，是离平汉路最近的一个据点，也是高德林防御体系的重要依托。村内驻有伪军1个团部和1个营，筑有9座碉堡，周围挖有封锁沟，防御相当严密。我第14团在团长孔庆德率领下，与敌展开逐街逐屋的争夺。战至夭明，与敌形成对峙状态。团长孔庆德与参谋长张晓林通过电话向伪军喊话，并组织后梯队和参战民夫呐喊助威，迷惑敌人。敌疑我后续部队赶到，恐慌动摇，伪营长遂率50余人缴械投降。

至此，高德林部大部被歼，我旅各部队均顺利完成了预定任务。

回撤途中，在御路村一带，我与赶来增援的日军发生激战。我予敌重大杀伤，并击毙其指挥官。9月12日，旅主力转回涉县西达城地区。

邢沙永战役，我旅采取军政兼施、双管齐下的作战方针，以很小之代价，一举摧毁了高德林的老巢，并取得了战场争取伪军工作的经验。正如刘伯承师长所说:“我们这一次之所以能够在一两天内打下四五十个以至于一百多个碉堡，固然是因为我们的战斗力大大地加强了，另外也是因为有了伪军工作的有力配合。”

这一条经验在以后的战斗中得到了广泛应用。